社火里的那些人和事

□王连学

年年正月初七,村里的社火把“身子”装扮齐落了,敲着锣鼓家什,顶上狮子老虎驾上旱船去开佛寺里请神。

其实,社火的准备工作在年前就已经开始了。把四零五散架在人家梁上的锣鼓家什狮子老虎旱船取下来,集中在一块,修补的修补,彩绘的彩绘,新置的新置,敲打的敲打。于是,“咚咚锵锵”的声音从早到晚就不绝于耳,震得人人都静不下心来。别说是小孩了,就是大人的心也像被绳子牵着的风筝,老想着往敲锣打鼓的地方跑。

社火的准备工作常常分在好几个地方,打鼓的地方往往只有几个打鼓匠和一群孩子。这几天的孩子不跳方或者跳皮筋儿了,而是拿着扇子跳社火,男孩女孩都有。有调皮又搞笑的孩子躺在场上按着鼓点学跳罗汉,惹得一帮孩子围着看,嬉笑声声,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大人要去看看准备工作怎样了,有没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但绝大多数人跑到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不过远远听着锣鼓的伴奏,靠在墙根晒晒太阳、聊聊天。最多就是看看别人的莲花灯扎得怎样了,跟自己的样子像不像。哎哟,人家把莲花里的牛油烛换成了手电筒里面的小灯泡,一闪一闪的,既方便,又安全,这个好,我也要换过来,只是家里的手电筒得报废了,那个小开关要安在灯把上……

要说牛油烛,它的制作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邻社的一个老人在张罗。他白天从山上折来艾草的茎秆,上面缠半截棉花,在火炉上把牛油和石蜡化成液体,一枝一枝地把缠了棉花的艾秆往牛油和石蜡的混合溶液中浸一下,然后一个个插在盛了些细砂土的斗里,如是三遍,才算完工。那时候,村里的社火要出乡演出。所以我们常常能看见他背着装满了牛油烛的背斗,佝偻着身子,黑灯瞎火地跟在社火的后面,从这个村子走到那个村子的身影。但他从不舍得点一个牛油烛为自己照个亮儿。

他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是社火的灯火大师。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牛油烛慢慢地被电池和小灯泡所替代,他的工作也渐渐地画上了句号。

那一年村子里的社火多了两只孔雀船,在灯光下踏着鼓点翩翩起舞,煞是好看。这两只孔雀船是一个人称“吴师傅”的乡村医生设计并制作出来的。社火队里几乎所有的道具都是他做出来的。两个狮子雄伟大气,是他在两个蒸笼圈圈上一层白布一层骨胶再一层麻纸糊出来的。不仅如此,他糊的老虎和牛栩栩如生,罗汉憨厚而又滑稽,二鬼摔跤的鬼头可怖而又略带微笑。

每个“身子”的道具包括胖婆娘的小人儿,大姑娘的花灯,公子的折扇,甚至滚灯,高跷以及每一个身子的服装等,很多都是由扮演者自己制作完成的。很快,年关将近,社火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

正月初七,所有的“身子”都扮了出来,花花绿绿,跟老虎狮子旱船孔雀,从寺前到山门,再到门外,排成了两条长龙。这当儿,由社火头儿分发给每位“身子”一个用黄裱纸折叠成的标码子,缀在帽子或头巾头饰上,以示从此成为了神的一员。最后,社火头儿宣布社火纪律,大家才在锣鼓家什和喇叭声中踩开场子跳起来。直到这时,村里一年一度的社火才真正地耍起来了。村民听到锣鼓声,急忙从家里跑出来,挤在场子边儿上嘻嘻哈哈指指点点,说谁的灯笼好,谁的扮相俏,谁的袍子绌成了菜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