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

□陈明春

在乡村里,二月二要炒大豆。

二月二的前一天,母亲就会打发我去屋后不远处的山城子(一座小土山)的崖坎底下寻找炒大豆专用的“咸土儿”。用咸土儿炒的大豆有淡淡的土香味儿,而若有若无的咸味儿也恰到好处,那是粗盐粒炒的大豆没法比的!母亲事先将大豆用水泡在盆子里,泡得大豆皮起皱后,再晾干水汽。将大铁锅中的咸土儿炒烫后,把大豆倒入其中翻炒。大豆泡得是否适宜是决定炒大豆软硬的关键,太硬咬不动;太软则过于柔韧不好剥皮,也不好吃。当然掌握好火候也很关键,火太大则皮焦里生,火太小则半生不熟。火候要恰到好处,才能炒出颗颗爆裂,像胖娃娃撑破了衣裳似的金黄酥脆的大豆。能否炒出这样上乘的大豆是对厨艺的一大考验。小孩子们禁不住炒大豆香味的诱惑,等不及大豆凉凉,不时摸几颗,随便在衣襟上一擦便丢进嘴里吃起来,就算烫嘴了也不敢说,因为这是偷吃的代价!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晚饭过后,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母亲用一个蓝边大碗,你一碗我一碗地分大豆。最后,每人都分得了几碗炒大豆。我们小孩子便藏宝贝似的把自己分到的炒大豆藏了起来。炒大豆成了此后一段时光里孩子们游戏娱乐的本钱。

那时玩的“猜单双”“糊涂虫”“打月儿”“下和尚”等赢大豆的游戏,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猜单双”是最简单的一种游戏,猜对家手里的大豆是单数还是双数。

“糊涂虫”是对家两只手里握着相同数量的大豆,另一方则说,我给你一手添成某个数,另一手我俩一样平。因大多数人都不得窍,所以总是输,因此被称为“糊涂虫”。而我在父亲的指导下成了破解这一游戏谜题的高手。“糊涂虫”游戏的关键是你手里握的大豆的总数要大于或等于对家单手握的大豆数,你所报出给对家手里添大豆的数量,就是自己手里握的大豆的总数。比方你说,我给你一手添作八,一手我俩一样平。那么,你手里握的大豆总数就是八,对家单手握的大豆数量小于或等于八,你才能赢。

“打月儿”则是在地上用石头或瓦块画一个象征月亮的圆圈,中间垒上七八颗大豆,站在五六米外的一条横线处,用一颗大豆打“月儿”中的大豆堆,打中者为赢家,“月儿”中的大豆全归赢家;没打中大豆堆,但打到“月儿”中的则赢一颗大豆;打到“月儿”外的大豆则都归“月儿”主家所有。

“下和尚”则是在地上画一个一尺大小的等边三角形,在三角形内再画上两横一竖;或者画两个一尺大小的等边三角形顶对顶,在三角形内再各画上一横一竖;三角形顶点处放一颗石子,再在每个交叉点上放一颗大豆,这就像和尚头顶的九个或十二个般若珠。通常主家在三角形上放上七颗或十颗大豆,留两个空位让对家像下跳棋一样下大豆,玩法与跳棋相似,因此谓之“下和尚”。还有玩法是要站在五六米外的横线处,用一颗大豆投掷“和尚”中的大豆;若投掷到位于中心点的大豆上,就赢得“和尚”中的所有大豆;若投掷到“和尚”的某一个点的大豆上,则与这个点一拃之内的大豆都归对家;否则,投掷到一拃之外的大豆则都归“和尚”主家所有。

二月二也是小姑娘们扎耳朵眼的好日子。村里妇女中扎耳朵眼的好把式将绣花针在火上烤热,在小姑娘的耳垂上事先涂上清油。扎耳朵眼讲究稳、准、狠,说时迟,那时快,一针扎进去,小姑娘来不及疼,她早已将穿在针眼里的彩色丝线打成结,再在线结处用面捏一个面蛋儿当耳坠。为防止新扎的耳朵眼长拢,每天要在耳朵眼处和彩线耳环上抹清油轻轻来回拉动。我的耳朵眼第一次扎后没顾惜好,长拢了,第二年又忍痛扎了一遍。从那时我就体会到了臭美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仅如此,二月二家家户户还要蒸包子吃。在雪融化后的山坡上,成片的地皮菜是大地馈赠给人类的天然美味野菜,它成为包包子的首选食材。村民们不分老少成群结队去拾地皮菜,我当然也在其中。包着油渣、碎粉条、地皮菜,像小姑娘的百褶裙一样的包子是二月二的主食。

吃了二月二的包子,备好了便于携带、耐储存的食物——炒大豆,一年的农事活动便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