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象写意是中国书法艺术的 内核和灵魂

□王振坤

书法的本意是文字书写的方法技能。高层次的书写技能会将华夏文字物象写意的特质化为表情达意的语言,从而上升为书写艺术。随着文字实用功能的需要,象形部分演化为纯文字符号,物象写意似乎被削弱了。其实不然,因为物象写意的基因没有改变,它的灵魂会以另外一种神秘的方式游弋于书法艺术家的字里行间。给文字的艺术书写增添更加生动丰富的意蕴。我们常常听到这样的声音:“书法有音乐的旋律,有绘画的神采,有哲学的思辨,有儒释道的文化内涵,是博大精深的最高艺术。”在现阶段这样的声音少了,但并不影响它在世界上的艺术地位。因为它有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根基。

我们在谈到中国书法艺术的时候,不要忘记开拓中国书法之路的先贤、圣哲们。他们是秦相李斯,汉相萧何和东汉大书法家、书法理论家蔡邕等人。李斯在“书同文”的国策实践中发现了“字如其人”“书同自然”的玄奥。萧何悟出了书道之势如同战争中的变化之势。蔡邕在梦中受仙人指点而得笔法和墨法,著《笔论》《书势》《篆势》。书中融进了伏羲的《八卦》,周文王的《易经》,老子的《道德经》,把天体物象及变化与人文精神意念联系在一起,成为引领中国书法发展的纲领性文献。再加上秦汉成功的书法实践,才有了魏晋、唐宋两大书法艺术高峰的隆起。才有了王羲之的《兰亭序》,颜真卿的《祭侄稿》,苏东坡的《黄州寒食帖》三大书法经典。这三大书法经典都因为在质朴的形式中渗透着深厚的传统文化内涵而受到历代先贤的膜拜。再看不少现代书法,尽管形式精心雕琢,百般粉饰,外表光鲜却内涵不足,观赏者只能从形式美的角度多看几眼而已,不会深入人心。所以现代书法创作要超越形式的美丑观念,在经典指引下走向希望的新天地。

近代也有两件书法作品值得认真欣赏和研究,一件是林散之的《江南春》,一件是手岛右卿的《崩坏》。《江南春》以“白统黑”的墨法描述了江南四百八十寺烟雨苍茫的历史画卷。《崩坏》以作者的亲身经历诉说了要和平不要战争的心声。那种散乱的房倒屋塌的文字造型,让观者往往陷入沉思,回味无穷。

有朋友问我:“中国四十年的书法发展,可谓风起云涌,热潮不断,为什么没有出现能与历史经典相媲美的作品呢?”这是个大题目。它有历史的原因,也有现实的局限。中国书协孙晓云主席说:“在当代的大变革中,我们正经历着中西方思想观念、文化交替的碰撞。我们要看到社会繁荣主流之外,心存浮躁,美丑不辨等乱象。还有道德缺失,价值错乱,行为失范,影响恶劣等现象,严重误导了年轻人的人生价值观。”是谁误导?在哪个关键部位误导?值得深思。为了改变书法乱象,孙主席提出过三条措施:“一、确立信仰、志存高远;二、敬畏经典、文书兼修;三、激浊扬清、针砭时弊。”这是一个牵扯到上下联动的大动作。作为一名普通书法工作者,我认为首先应当努力做到“敬畏经典,文书兼修”。

关于“误导”,在我看来有一个很重要的误导:“形式就是内容”。这一概念混淆的误导,耽误了许多天才书法家的前程。到今天,书法创作的形式主义已经形成了“尚式时代”。我们不能否定形式塑造的重要性。但是它所带来的后果是形式取代了丰厚的文化内涵。年轻的书法家们自然对此乐此不疲,既然形式就是内容,谁还会为文化内涵的缺失而绞尽脑汁呢?

“形式就是内容”是一句“有意味的形式就是内容”的误读。这句话是近现代英国形式主义美学家克莱夫·贝尔的名言。有意味和无意味有着本质的区别。有时候形式与内容本质相同,有时候形式与内容在本质上完全不同。所以混淆两个概念是书法诸多乱象产生的元凶。如果我们的权威人士都能尊重经典,敬畏经典,以传统的、固有的物象写意为宗旨,视书法经典为旗帜,为灯塔,从尚式进入尚意,做到辩证的运用形式与内容相统一的原则,继续开拓中国书法之路,很多书法乱象或者会自动消失,至少也会减少。有话说“纲举目张”,纲不乱,目就不会乱。我希望中国书法“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能够早日充实起来,更希望那些一直埋头钻研单纯形式的“天才书法家们”的大脑神经会有所触动!